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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休宁·有滋有味】一片笋干云端来

2023年07月25日 16:57 来源:中新网安徽

  一位黄山当地作家是这样描写璜尖一带的:璜尖岭、白际岭、长陔岭,像是三个顶天立地的巨人,各自盘踞一隅,挽起手来,横亘在皖浙交界处。这里长年白云缭绕,成了徽州与杭州的天然屏障。层峦叠嶂,危崖百丈,沟壑纵横,连绵起伏,莽莽苍苍,天地交融,是“横看成岭侧成峰,远近高低各不同”的水墨画……

  当车过源芳一路攀上时,你会感觉到这样的描绘是一种写实。一条灰青整洁的油路像是从大山的褶皱里长出来一样,游走蜿蜒,九曲八折,愈发衔接蓝天白云。

  不由感叹起当年老人说起璜尖的情景。

云走璜尖 朱荣明 摄

  “那个地方许多人一辈子没有出山过,老太太第一次见汽车吓一大跳。”

  我无法见证这话的真实性,将信将疑。

  第一次见到璜尖人是在屯溪的柴市上叫了一担柴来家里。

  这是个四十来岁挺壮实的汉子,脸黑黝黝的,腿上套着厚厚的灰白布山袜,蹬着草鞋。挑柴扁担的一头挂着一节竹筒,筒顶打了一个洞,用木塞塞着,里面装的是用老陈茶泡的酽酽茶水;还有一个布兜子,不用说,兜着两三个苞芦粉腌菜饼。

  柴两分钱一斤,沉甸甸的一担柴一百多斤,卖得三块多钱。汉子喜滋滋地点完一堆角票分币,连声说:不错、不错,一分不少。然后掏出一个小布袋,把钱很郑重地放进去。

  袋子缝得很密实,用一根绳子连在裤腰上,开口地方用纽扣扣着。不用说,是他老婆的针线活。

  待他收拾好后,父亲邀他来家里坐一会儿,我们要给他倒茶,他连说不要,然后从布兜里掏出苞芦粉腌菜饼啃将出来,并问:可有红辣椒酱?

  这个我家常备的,于是从罐子里挖了一调羹给他。他在饼子面上抹了一大半,吃得狼吞虎咽,粗粝的饼渣子直往下掉,他不断地用手接着,往嘴里送。

  酱很辣,这舌头还受得了呀?他一点不在乎,显得很受用。

  吃完了,他从布兜里摸出一根大毛笋,要送给我家。

  父亲连连摆手不要。汉子说:本来是用笋在街上换碗浇头面吃的,这不就吃饱了?得要往回赶。

  父亲硬塞给他两角钱,汉子推了推,还是收下了。

  末了,他把绳子往扁担头上绕几圈了,连说:“打扰打扰”,很标准地拱手作揖,走了。

  算算他到家要下半夜了。

  父亲用手抚笋,赞叹:璜尖笋一等一的好,山里人真实在!正好有腌肉,就笋焐肉吧(休宁方言,即腌笃鲜)。

  我由此确立了一个观念:璜尖出好笋,好笋在深山。

  这些年,璜尖笋名气见涨,对我一个嗜笋者来说,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走一趟璜尖,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。

  愈近璜尖,路边山岭上的竹林愈发茂密高大挺拔,一片片从下到上铺排着,一直到山顶。联想到春风吹过,又有多少春笋从竹林里破土而出,脱壳、拔节,亭亭玉立,兜迎着春风。

  村支书老杨在乡里等我。往村里的路上,我们聊着,离不开笋。如今,它与箬叶、茶叶一起成为璜尖乡的“支柱产业”,毛笋的一年产量有两百万斤,对一个只有两千多户籍人口的地方而言,不折不扣地“靠山吃山”啊!

  因为过了时节,村里显得相对寂静,没有了男女老少上山挖笋,家家户户门口笋堆如山,收笋贩子络绎不绝的情景。老杨家的两位老人一年一般也要挖两万斤左右的笋,那些日子够忙乎的了。

  我听父亲说过,毛笋里数黄芽笋(又叫黄鸦笋)为上品,拱出地表一点点,挖出来笋头呈鹅黄色。

  这种笋,腌笃鲜最好。腊月里杀的年猪,腌到节后起缸,好日头晒透。取五花肉炖,笋是“吃油祖宗”,非肥醇之物中和不可。

  不少人认为:这道菜,笋比肉好吃。

  鲜笋从腊月可吃到春末夏初,依次是冬笋、毛笋(雷笋)、水笋……若想全年有笋吃,必须要有笋干加持。

  而璜尖的笋干,可谓是其中的“极品。”

  一方水土养一方竹笋。

翠绿家园(璜尖乡中山、周家源) 徐美娟 摄

  此地山高林密,雨量充沛,光照充足,土质疏松,透气性好,是毛竹茁壮生长的宝地。

  新出土的璜尖笋剥到最后,笋体晶莹洁白;即便是根部,用手指头轻轻掰下一块笋肉,放进嘴里慢嚼,竟有一股子清清的甜味!

  “毛笋做成笋干是晒的好还是烤的好?”

  弄清这个问题,是我此行的目的之一。

  听到我这样问,老杨笑了:当然是烤的好了!

  毛笋挖出来,剥壳、切开、煮过,晒当然容易,大好晴天,把笋片放在篾匾里晒上几个日头,也就是搬进搬出的功夫;烤可是费时费力多了,吃起来的味道当然更香,更有笋的原味。

  “烤是有讲究的,木柴、火候等等,还有经验。”

  老杨带我去看了他家烤笋的地方。不大,类似西南少数民族人家的火塘。上面架起网状的隔条,开的笋一块块地搁上去,排列整齐,下面炭火幽红,不张扬却火力十足。

  隔条是竹子的,用一两次就焦脆了,换就是了,山里竹子有的是。

  老杨隔壁是笋干大户杨伯家,一年毛笋要挖五万斤左右。他家烤笋干的地方像一个大箱子,两边各有若干层如楼梯一般。火在中间烧,热量往两边去,由大火到文火,完成从鲜笋到笋干的“华丽转身。”

  “最好用栎树,耐烧、味道好闻,烤出来的笋干香。”

  杨伯七十多岁了,身子骨硬朗,精气神不错,说起话来中气十足。

  “多少斤鲜笋才能烤一斤笋干呢?”我问杨伯。

  “二十斤左右。”

  刚刚出土冒尖的毛笋,往年要两块钱一斤,烤成笋干卖当然要四五十元了;长成竹状的笋,往往只能卖几角钱,那笋干也是最便宜的。

  笋和茶叶一样,时令很重要,一份价钱一份货。

  “烤笋辛苦啊,连续几天几夜打夜桌(熬夜),不能困觉;有时打个盹时间长了,笋就烤焦了,要不停地翻动。”

笋干 璜尖乡供图

  无论是老杨还是杨伯,都把璜尖笋干叫做“黄金片”,而不是我们耳熟能详的“玉兰片”。

  一般人都按食用部位将其分为:笋尖、笋衣、玉兰片。笋尖自然是最顶端的那部分;笋衣为笋外层的薄片;玉兰片尾笋尖以下两节到三节的部分,切开后形似玉兰花瓣,故称之。

  “黄金片”的叫法很实在,透出一种山里人的质朴。

  实至名归,呈现出的是炭火烤出来的本色,农家笋干,人间至味。

  笋尖炖蹄膀是休宁民间宴席上的一道大菜,过去用来招待贵客的;状元宴里也有它的一席之地:笋尖寓意拔尖,“膀”与“榜”谐音,遂名为“金榜题名”。

  用大号砂锅炖,端上桌肯定是C位。

  而我最喜欢操持的一件厨事:把笋干泡发得好好的,切得细细地炒肉丝,当然,五城豆腐干的加入是必须的;

  做一碗面的浇头。

  碗大、汤多、面爽、浇头足。

  笋干当然要璜尖的,它可是从云端来的呀!

  作者:许若齐

  视频:休宁县融媒体中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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